志愿者
文/长今
谨把此文赠与一朋友
汹涌的人潮中寻找另外一个人，就仿佛漂浮在大海里去寻找一颗不一样的水滴，连电话都难以接通，信号也因为人群的过于拥挤而难以接收，筱雪只听到忙音，终于还是泄气了些。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，黎兵扬了扬嘴角说，走，跟着我走，我可以带你找到你朋友的。
就像是在人海茫茫里找到一盏指明灯，高高悬挂在空，足以照亮整片世界。而自己，被缩小成一个尘埃一般的点，跟随着这束光，去找寻想要找的地方。
黎兵也不说话，领着筱雪在人群中劈开一条道路出来，拐了几个弯之后停在了一个电梯旁边。电话终于接通了，苏锦在电话那头急的同热锅上的蚂蚱没两样。“筱雪，你在哪儿呢，我怎么一直打不通你电话，演唱会就要开始了，你急死我了知道不？”
“我看到你了。”筱雪望着人群里那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，对着电话淡淡地说了这句，然后挂断。小跑着过去，回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慢慢被人群挤远的黎兵，有种蓦然的感动。
据说，人的一生会遇到约2920万人。中国人口有13个亿，相遇的几率又该是怎样的低呢？人海茫茫，能够相遇，都算得上是赌上了上辈子的运气吧。
筱雪在迈进电梯的那么一瞬间，又回头看了看黎兵站过的位置，天色也暗，加上人潮汹涌，早已分不清他是不是站在了原地还是早已经离开。
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他，谢谢他送她过来，又帮忙领路。因为匆忙所以忘了说谢谢。
——这句话再匆忙也是要说的。
——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。
第一次看演唱会，孙燕姿的演唱会。
关于知晓遇见孙燕姿，想起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呢。初中的时候每次骑着单车放学总会经过一个卖音乐磁带的小店。用一个木柜子，隔开成很多细小的格子，整齐地陈列着新上市的歌手的唱片磁带。在那个流行录音机的年代，母亲忽然有一天终于答应要从市场上买来一个全新的录音机，筱雪抱着它欣喜得连晚上睡觉都舍不得放下。每天放学经过那家小店都会停下来，把柜子上的磁带通通看一遍，然后把平时卖纸皮省下来的几块钱递过去给老板，说，老板，我要这几块磁带。
后来，去的次数多了，老板一见到筱雪就会说，小姑娘啊，最近谁谁谁出了新歌。你要不要买回去听一听啊。然后把她拉到柜子前，一张张地指给她看。
孙燕姿那清爽的黑色短发，有些漂浮的眼神，印在了巴掌大的磁带封面上。在此之前，筱雪每天收听的FM106.5兆赫上的新歌推送上曾听过她的《遇见》。大概是因了那首歌，而喜欢上这个女生的，清秀，骨子里有些倔强，两颗门牙凸显得很可爱。
老板，我要这张孙燕姿的磁带。
五块钱。
那时候，五块钱就足以购买到一个少女内心的幻想和憧憬。
黎兵在踩着单车送筱雪来的路上，因为他曾今做过体育馆演唱会的志愿者，觉得去里面看演唱会无非是感受下气氛，跟舞台上的明星依旧距离十万八千里。筱雪不服气地哼了一句，你别打击我的热情，好吗？你这样打击我对演唱会的憧憬和热血，我多少年没这么热血了你知道吗？你怎么可以这样就扼杀一个少年炽热的心呢？
——我也只是实话实说嘛，凭我当志愿者看过那么多次演唱会，就不觉得演唱会有什么嘛。
是什么时候，开始变成互相拌嘴的角色？
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。
踩车到离体育馆不远的路上开始有人兜售荧光棒，十块钱一支，在黑夜里闪着不同色彩的光，整一条街，闪烁的五彩的光，如一条流动的彩虹。郭沫若曾有一篇文章叫做《天上的街灯》，光是看题目，也就觉得和此时的场景那么雷同呢。
上坡的时候，筱雪说了句，用不用我帮你推上去呀。
——正等你这句话呢。
黎兵也是不客气的，惹得筱雪只好感叹句，你真把我当哥们。
是啊，一拍，又拍在了筱雪的肩膀上。真有些，像哥们。
看着筱雪推了一段路，黎兵还是接过手来，因为天气热，黎兵又是个容易出汗的人，没一会儿，额头上就满上汗珠。筱雪递过来纸巾，看着这个男生满头大汗的，也不知为何，竟然有些觉得相识甚久的感觉。
而其实，也好像没认识多久。
——你看我对你多好，你一通电话我就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了，请吃饭又送你过来体育馆看演唱会的，欸，你说我怎么就对你这么好啊。
像所有偶像剧里一样，就差一句，遇到我这样的人你就嫁了吧。
——对啊，你辛苦啦，你就是志愿者嘛，功劳大又不求回报。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才是好呢？
——等你哪天发达了给我包红包啊。包一个最大的红包。
——哈哈哈哈。
隔天，筱雪说牙疼，要去看医生。医院正好在黎兵的学校附近。筱雪因为不熟悉这个区域，问黎兵可不可以带她去一下。
两个人跑到医院，护士说了句，没预约的话没法现在看病。筱雪这才想起来自己都忘记去预约挂号，只好苦笑着离开。黎兵听到这个消息，忍不住在气氛十分严肃的医院里笑出声来。
——走，吃东西去。
——不牙疼了？
——解决温饱问题最重要。
然后两个人去了黎兵学校附近的小食街，在路上的时候看到几个男生啃着香喷喷的鸡翅，光是看着，就觉得味道一定好吃。
——那我们去吃棒棒鸡。
以为也是那种烤出来的鸡肉。结果是将鸡肉水煮之后拌上酱油、蒜头、葱花。陈放在一个白色的椭圆形瓷盘子里，衬得色泽十分艳美。当然，味道也还是可口的。筱雪本是有些挑食的人，或许遇上肚子饿，也觉得饭菜不错。
吃完饭路过一家卖盆栽的小店，看中一盆不知名的绿色植物，装在同样白色的瓷器里，白衬着绿，看起来十分清新。筱雪喜欢这份明晃晃的白。想要买下来，结果老板开价竟是五十块一盆。
拿起来，又放回去。又拿起来，看了几眼，又放回去。
真好看啊，在心里默默地说。
走出那家盆栽店，筱雪昂起头来说，等我有钱了，把他家的店里的盆栽全都包了！
——等我有钱了，撒钱给你的盆栽做肥料。
哈哈哈。两个人站在路边，开怀大笑。
有时候，穷的时候，你也可以很快乐。即使在一个消费高得不像话的城市里活着。
黎兵载着筱雪从学校的绿荫道上飞驰而下，两旁高耸入云的树木，叶子和叶子交错着，盖住了本是夺目的大太阳，留下来一道荫凉。筱雪喜欢这条道路，绿荫延伸着往前，似乎没有尽头。
如果可以，让时间慢点，好让美好的时光不要溜走得太快。
当以后回想起来，在路上飞驰，像风一样的少年，他的善良和美好，出现在生命里的某个章节，不温不火，却如微风轻拂过湖面那样让人觉得舒服。那些斗嘴嬉闹的短暂时光，都如同一颗闪烁的星星，在若明若暗的天空里闪烁着。
有的人，或许在你生命里不曾占据太久，但不管走多远，都将要记得他的那份善良。
那份当志愿者的善良，乐于伸手给予一个朋友快乐和帮助的善良。